中国画白描花鸟写生研究

姚朋魁

白描写生是中国画认识生活收集绘画素材的主要方法，又是中国画锻炼造型能力和写实技巧的主要手段。白描，在古代传统的绘画里，叫做“粉本”,作用于绘画的基础。现代绘画以素描、色彩、构成作为美术的基础原理概念,中国画的白描在现代绘画的造型中也是素描的其中一种，而且是独特的表现形式。白描写生，更成为现代花鸟画学习的必经途径。 　　白描，这种特有的线条造型，是作者通过写生的审美观察，分析研究对象的物理、物情、物态，选择适合作者审美意象的特征，经过推敲、提炼、取舍、概括，从生活的素材到构图的经营等等一系列艺术实践才能完成的。下面，我们分四点要素对白描花鸟写生作进一步的分析。 　　一、审美观察 　　中国的花鸟画艺术，内涵着深厚的民族文化底蕴。梅、兰、菊、竹类植物，象征中国文人“君子”的品德。花鸟咏春、草木敷荣陶冶人们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大自然花鸟世界的蓬勃生机，正是热爱生命，热爱自然人们心灵的回归。因此，捕捉有感于自我审美的花鸟形象，是写生的前提。 　　“疏枝横玉瘦，小萼点珠光，一朵忽先变，百花随后香”（陈亮《梅花》），“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杜甫《秋兴》），“韵绝香仍绝，花清月未清，天仙不行地，且借水为名” （杨万里《水仙花》），“能白更能黄，无人亦自芳，寸心原不大，容得许多香”（明·张羽《兰花》）。中国的古代诗歌，“诗中有画”、中国的传统绘画，“画中有诗”。“诗画本一律”是中国传统绘画理念所认同的。因此，写生形象的捕捉，首先是花鸟形象诗意和情态的捕捉。“低昂枝上雀，摇荡花间语”（苏轼《书鄢陵王主簿所画折枝》）、“蔼蔼花蕊乱，飞飞蜂蝶多”（杜甫绝句），在这些动人情意的诗句中，我们眼前仿佛出现一幅幅美丽的画面。当我们收集素材，进入写生的状态，审美的情意，要贯注始终。因此，提高文学和审美的修养，对花鸟画的取材大有裨益。 　　写生开始时可以放长时间细心观察花鸟的细微处，对花的花苞、花萼、花冠、花蕊、小枝、大枝的具体形态和生长规律，鸟的嘴，爪的显著特点，软毛飞羽的区别，以及雌雄构造和色泽的异同，都要深入地体验观察。因此，观察体验生活，是远比绘画的时间要长得多。生活中的动植物种类千变万化，想全都画下来是不可能，要分类研究，认识各类花树的特点和规律。我们知道，地球上动物都是依赖植物生存的。一个花鸟画家，应该有植物学的知识，才能更好地借助自然界的动植物来表达情感。花鸟写生，了解植物的物理、物情、物态，才能去理解写生的对象，选择写生的对象。 　　二、植物的物理、物情、物态的分别： 　　1、物理：指的是植物生长规律和组织结构。 　　植物分草本、藤本、灌木和乔木。花卉有一年生，籽种的草木和多年生宿根的草木；有灌木丛生的本木和乔木，亚乔木；有缠绕茎的藤本和攀缘茎的藤本。花冠也有各种不同的形态，种类繁多，各有各的长法。 　　例如百合、大丽花、牡丹花和兰蕙每年都会枯萎。可这些植物以其贮存养料的地下器官根部继续生存，下一个生长季节来临时，再度破土生长发育开出花来。 　　乔木大都是树，开花结果的多属亚乔木。 　　乔木也可以分两个不同类型：长绿树和落叶树。 　　长绿树最有名的是松树和冷杉、柏树，四季长青。长绿树的叶并非原封不动，永远留在枝上，这类树几乎整年不断生长出新叶代替旧的，因此它们的树枝上总是保持着绿叶的生长。 　　很多人都见过秋天里落叶树夺目色彩构成美丽的图画，如凤凰树、枫树。 　　灌木：丛生的矮小树木，如茶树、酸枣树、野玫瑰、杜鹃花等。 　　藤本：落叶蔓生木本植物，如紫藤；常绿木本植物，如白藤、茎细长，柔软而坚韧，俗称“藤子”。还有，我们常见的葡萄、黄瓜、丝瓜等瓜蔓。 　　竹子是南方四季常青的乔木。其生长规律：是从笋内抽出新篁，竹未出笋时就有节，出笋后竹干竹枝向上往高里发展，不再往粗长。新篁长高后放叶，先从一组叶的后边舒展，向前叶展开，名为新竹。竹干出土后长到七节以上才发枝，枝左右互生，每节生两枝，到梢头则每节生一枝。枝上生叶，竹类品种繁多，有一组五叶，七叶以至十几片叶的不等，但总是在小节互生的奇数叶。 　　2、物情：指的是植物的生活习性。 　　有的植物不怕严寒能御霜，凌风，傲雪，如松、竹、梅、菊、芙蓉等，在中国传统审美观念上赋予它们坚贞不屈的品格象征。松、梅的枝干不怕雪压霜欺，所以苍老，形如虬龙，写生要表现出它的性格特征。梅花欢喜漫天雪，能在寒冷的风雪中迎春，它的枝干不似桃杏，是以45度角直角开出。古人说，画梅要写女字，其意是枝干遇风雪而多转折的意思。芙蓉在霜前盛开，有抗拒风霜的脾气，古人题芙蓉为“拒霜”。菊花则比芙蓉更迟开，已降严霜还能吐出鲜艳的花朵，古人题菊花为“御霜”。竹子中通外直，节节向上，有欣欣向荣的气质。兰花，较多生长在深山老林，不与群芳争光，叶子和花朵的长势潇洒自如，人们称兰花为君子风度。也把梅、兰、竹、菊喻为“四君子”，以它们的风度和气节，象征中国文人“君子”的高雅品格。 　　有的植物既怕冷怕热，如牡丹、芍药是春天开放的复瓣大花，花瓣大而薄，它在早晨阳光初曦时开放，到晚上日落收拢，中午天热时花瓣就蔫了，这两种花上午7点至11点，下午3点至5点最好看。 　　荷花怕热，早上开、中午闭，次日开，再闭，第三天凋谢。牡丹、芍药、荷花开时，都是由花蕊逐渐向外松开，合拢时从花心向内收拢，外边的瓣子逐渐往内收，所以画半开花是上午初开的，还是下午已收拢的，懂花的人一看就知道。 　　 　　又如剑花和昙花开花时间最短，夜深人静时开，花期约一小时，故又有“昙花一现”的称号。 　　木芙蓉的花早上开时白色的，但到下午就转为粉红色。锦葵科另有几个品种也能开变色的花。故古人有“未从看花先起早”之说。什么花都在早晨精神最好，朝露未退，晨光初曦，花叶枝挺带露凝香。赏花人是在这种状态下闻到花的香味。我们要表现朝气蓬勃、欣欣向荣的花朵，就得先感受到花的芬芳，感受到花的姿态优美，方能动情，方能画出美的图画，让观者视觉引起感情的共鸣，达到画中较高的艺术感染力。 　　“春落英，秋落朵”。这是春花和夏秋花不同的性格。春天开的花残时是落瓣；夏秋开的花（如扶桑、芙蓉）不是掉瓣，是落朵。 　　向阳性：植物都要吸收阳光，所以枝都有向阳性，即便是垂压的枝头，也要向上才是活枝。叶子正面向上，吸收靠阳光制造叶绿素供植物生长。故古人说：“无风翻叶不需多”。枝多抱体，一般花树均四周向内向上长，以钻天杨树抱体最典型，雀爪枝向外向上，如马缨花枝，龙爪枝例外向下扣，故人工可以利用向阳性培植悬崖菊。 　　3、物态：指植物的形态和特征 　　植物的品种繁多，千姿万态。如红棉树，由于它的树身高大，花朵红艳，人们赞它为英雄花，我们画时，要把它高入云端的气魄表现出来。有的花朵大，枝叶茂盛，如牡丹、芍药，要画得富丽堂皇。有的清香俊秀，如兰花、水仙要画出它们玲珑秀逸的风姿。有的花向上朝天，如玉兰、辛夷，则要画出它们昂首的英姿。有的花下垂风趣，如秋海棠，倒挂金钟等，则要画出它们柔嫩的花柄垂而不蔫，迎风招展，姿态翩翩。画果树，要画出累累压枝，水分充足，丰满，丰收的境界。 　　特征：花和花、叶与叶，都有它们的共性，但又有它们的各自的特点，如迎春和连翘、梅花和杏花都是早春时所开，不长叶而在枝上开花，它们的形象颜色都相似，但仔细观察又各有其特点。诸如此类的桃花与樱花、梨花与海棠。 　　叶子形状也很多，如掌状叶，一般是一叶分五叉，不仔细观察容易公式化，要注意掌状叶的特点变化。 　　叶子一般规律是左右对称，但也有些叶不是对称的。有些叶子叉向前，有的分叉却向后伸，如马蹄莲和慈姑的叶，后两叉的方向却向后，它们的叶柄长法各不相同，叶筋也各有特点。 　　懂得一些植物学的知识，对我们写生之前很有帮助，我们在分析研究植物的时候，可以看出它的生长规律，组织结构，性格和特征，才不会被表面现象和偶然现象所迷惑，从而更好地认识对象，感受对象，把生活中的形象，提炼，概括成艺术形象。 　　三、写生要领 　　写生之前多看古今名作，学习其表现方法和构图方法，有体会，然后再到生活中去，发现对象美的所在。用学过的表现方法来启发自己的写生能力，但不能用他人的框框去硬套生活，要尊重自己的感受。 　　画什么花都要选择好入画的角度，有的花长得较畸形，不典型，不适宜入画。好花，不是任何角度都好，要在花丛中多转，多看，然后坐下来画。有的花宜于仰视，有的花宜于俯视。比如下垂的花应该仰视，才不会垂头发蔫象倒挂钟，如秋海棠。玉兰、荷花则宜于俯视，才能看见它美丽的花蕊（一般人看花都看看花蕊），倘画荷花采取平视，花瓣左右上下平伸则不美，如俯视看见小莲蓬的上面，花瓣变化就多了。还有的花宜正面和八、九分面去画。喇叭状的花不宜正面画，因正面画不出筒状的深度，采用七、八分侧面容易画出它的筒状来。 　　写生要先选择花卉对象的大轮廓，然后由近及远，由前至后，一个瓣一个瓣地认真画，画完后检查每瓣是否能结蒂连心，倘归心不好就要擦掉重改。要注意搜集三手材料及记录颜色。 　　1、先把一枝花由花到枝，叶，梗全面认真地画下来，即能认识它的生长规律又做了造型的练习。 　　2、搜集各种花头的正面、侧面、背面、花苞、叶子的不同形象，左右前后的各种不同姿态，作为整理创作的备用资料，在构图时根据需要采用。 　　3、画缩小的各种大势，用速写方法可以在较短时间内搜集不少构图支架，结合上述两手材料，可以创作出各种不同的构图，在画时要记录颜色，各用文字记录一些生长规律。 　　写生基础上，必须训练速写的技法，取其整体造型，大的动势，要求在短时间内完成。如鸟的动态，用快的笔速，捕捉于一瞬间。锻炼在片刻短暂时间内，观察自然界里花树、翎毛、草虫的造型色彩和把握它们的动态神情，风韵意趣的能力。鸟的飞鸣食宿，花树在风晴雨露中不同的姿态，都应以速写的方法记录其形象动势，通过瞬间的观察记忆，迅速画出其主要点线，捕捉形神本质。注意整体，舍掉细节，分析动态，抓取典型。下笔要肯定，要从复杂的动势中提炼出重要的线，并注意各动态的连贯性。要在当时的环境中启发构图、掌握特征，四面取形，就地取材。速写训练比写生难，必须经过勤炼，否则就不能得心应手。练习过程中，逐步由静到动，由慢到快，循序渐进地锻炼把握形象主要特征的能力。 　　默写是要求记忆，实际上，写生的速写已经包含默写的成分。速写要低头画，在短时间内离开自然形象，意味着已经在进行默写。默写有两种，包括在临摹中运用和在写生中运用。临摹中的默写是当一幅画临过以后，再默写一张，变更其姿态，把临摹中得到的理解，潜移默化运用到创作中去。写生中的默写，充分利用写生中得来的印象和临摹中得来的技巧，加入主观创造，重构画面。因此，默写是接近创作的。 　　 　　记忆和默写，又是中国画创作方法的优秀传统，只停留在写生基础上还不能完全进入创作，中国画家多是凭着记忆来作画的。画家记忆中的形象是经过加工，比自然生活的形象更典型生动。这些形象，不但对象的形神，还包含作者的情理。记忆和默写的方法在中国画创作中是不能忽视。 　　总之，写生、速写、默写三者的作用有分工，有阶段，目的不同作用也有异。写生是精微记录，速写是动势姿态的记录，默写既是临摹和写生的辅助手段，又是创作的重要方法。通过观察、分析、记忆、写生、速写、默写等不同方法熟悉生活，把握繁复的花鸟形象和多变的花鸟动态，做到闭目如在目前，下笔如在腕底。没有认识的深度就没有表达生活的内在精神和表达自己感受的深度。 　　四、写生花鸟构图 　　构图是将生活中通过写生收集的素材，经过提炼加工组织成独立的画面。否则，素材和习作就不能形成比较完整的艺术作品。有了从生活搜罗的大量素材，同时又对其生长规律和习性有了一定认识，然后是对这些素材进行认真分析研究，看它是否代表其特性的典型姿态，看它是否具有既统一又变化的入画角度，再进行大胆心细的提炼取舍。最好在写生时就注意“就地构图”，如果写生对象姿态主要部分很合理想，次要部分尚有欠缺，可以就地取材，从别处移植部分理想的替换。中国画技法上最显著的特点，是不受时间空间限制的构图法，所谓“散点透视法”。作者可以根据构图的需要，移步变易地由高及下、由远及近就地取舍，不受限制。用此法构图，既对对象的物理物情有实地了解，又能主动地把这些具有构图形态的素材，用构图法则进行反复的推敲，使其更典型和富有艺术感。这样创作出来的白描作品，有生机勃勃、丰富多彩、生动灵活的情趣和意韵。 　　构图法则几点：（略） 　　白描花鸟写生，从审美观察，植物的物理、物情、物态的理解和感受，到捕捉花鸟写生的形态、方法、要领，是花鸟写生必须具备的绘画意识。这些意识，可以由浅入深，可以从局部到整体，整体到局部。无论是折枝花鸟小品，还是繁复大型的创作素材；无论是工笔花鸟，还是写意花鸟；白描花鸟写生实践的意识，都将是启发我们对大自然生动、活泼审美意象的开发。对现代中国花鸟画更贴近生活，更深入地表现艺术家对时代气息的把握，个人风格的发掘，起到直接的奠基和“骨格”的作用。

黄传辉

不吐不快

一路北

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