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哉徐文长?

杨振伟

悲哉徐文长?
杨振伟?
山阴（今绍兴）多奇士，现代有鲁迅，古代有徐文长，若从“奇”字论，徐文长更奇于鲁迅。?
徐文长名渭，文长是他的字。年轻时名声就很大，因屡试不中，只好在浙江巡抚胡宗宪家中当门客，时人称其背运，他自己却狂的不得了。每谈天下大事，多有奇见，胡宗宪很看重他，连给皇上上表都由他来起草。因为不得志，他只好以游山玩水排遣心中郁闷。他一生走过的地方很多，一边走一边写诗。山奔海立、沙起云行、风鸣树偃、幽谷大都、人物鱼鸟，都是他诗歌创作的主题。他的胸中有一种不可磨灭的愤世之气，他把这股气融入他的创作之中，所以，袁宏道说他的诗“如慎如笑，如水鸣峡，如种出土，如寡妇之夜哭，羁人之寒起。”然而，他的名声却“不出于越，悲乎！”?
旧时代的知识分子，一生最大的追求就是建功立业。要建功立业就必须当官。在中国历史上，有作为的文人大都当过官，徐渭自然也
想走这条路。何以没有走通呢？时人说他运气不好，我认为并不尽然。就他的文才和学识，不至于在考场上一败再败，而真正影响他前程的，
是他的孤傲不群的个性。有才的人往往有峙才的毛病，如果一个个性极强的人有了才，这种毛病就会更甚。他在胡宗宪家中当门客时，很多高级将领都在胡宗宪面前“膝语蛇行，不敢举头”唯有徐渭敢以一个生员的身份傲对这位浙江巡抚。他自负才略，看不起天下的所有文士，这种人，得罪人是难免的。更要命的是他的文章的不入俗流，对当时所谓诗坛盟主他也敢“叱而怒之”。明时的腐朽科举制度，怎么会选择徐渭这样的人当官？“不得志于有司”，势所必然。?
如果他是个“聪明”人，会认真总结教训，改变处世态度，抛弃独立见解，趋附世俗风尚，也许，他还有一线希望。但他没有这样作，而是让自己放浪于山水之间以求慰籍。中国的山水好像也有偏见，并没有象对待陶渊明那样对待他。大自然给予陶渊明的是悠然南山，给予徐渭的却是“山奔海立、沙起云行”。景色不同源于心境不同，徐渭的那颗永远沸腾的心，使他无论如何不能平静。特别是在胡宗宪获罪以后，他因失去了惟一看重自己的大人物，心中倍感绝望。有时竟用斧子砍自己的头，血流满面，头骨皆折；用利锥剌两耳，深入寸余。他多次自杀，竟不得死。却在嘉靖四十五年误将自己续娶的妻子杀死，从而蹲了7年大牢。出狱后他一直以卖画为生。达官显贵登门，他拒而不见，却常常携钱沽酒，与下等人一同狂饮。。有人说他装疯，其实他哪里是在装，他是真的有些疯狂。他内心那一团燃烧的火多么需要喷发，可在那样的社会里，一个弱小文人除了折磨自己和比自己还要弱的妻子以外，还有别的发泄渠道吗？据说他晚年的诗文更为奇倔，可惜没有人为他出书，只好在家中深藏着，直至抱愤而死。?
俗话说，时势造英雄，这话只对了一半。造就英雄的另一份重要力量，正是英雄本身的独特性格。当时势与个性统一时，历史就会替英雄书写正剧；如果时势与个性发生冲撞，结果就是悲剧。造就了徐渭一生悲剧的，正是他自己的那颗不屈之心，他越不屈，也就越惨。当他用利斧砍自己的头时，一定是即恨自己又恨社会。可他对二者同样无能为力，否则他也不会动斧子。正是徐文长本人给我们造就了一个千古不灭的徐文长，使后人能够如此从容地，在欣赏他的诗文书画的同时，欣赏他那无比绚丽的人格美。可又有谁能体会到斧头砍断自己头骨的痛楚呢?

伊贤彬

马大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