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 谈 工 笔 重 彩 与 岩 彩 艺 术

静儒

杂 谈 工 笔 重 彩 与 岩 彩 艺 术

  2009年7月5日当代工笔人论坛网站负责人李静儒对岩彩画开拓者王雄飞教授的访谈

静儒：
王老师，很多人不知道岩彩画是什么画种，存在一些认识上的误区，一提到岩彩画，很多人联想到的是很燥气，很厚腻、现代、抽象、综合材料的那种画，或者干脆认为就是油画的表现方法。那么您做为岩彩画的开拓者，是您最初从日本将岩彩画带回国内，我想让您给大家介绍一下岩彩画，尤其是以后如何学习和发展等问题，因为这些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仍是个空白。

王老师：
在美术院校的教学上，岩彩画现在还没有一个比较完整的教学体系，没有长期开设这样的课程，它只是在国画系里，放在工笔重彩课中介入一点材料，让同学们了解一些矿物颜料的知识。实际上我在日本留学时，日本的岩彩画也不完全是现在国内的这种粗、厚、燥、火的画法。有一种是用粗颗粒厚画法画的，也有一些像市川保道先生、加山又造先生，是很薄的画法，画面充满了东方文化精神与审美，具有气韵生动、写意抒情的视觉效果。而像高山辰雄先生、东山魁夷先生、平山郁夫先生他们是用一种很强烈的矿物色粗颗粒，感觉是材料很厚重，但是在画面表现上的效果并不是很燥，是用颗粒的色点绘制而成，颗粒和颗粒之间透出的，如同印象派的色彩感觉，尤其是轮廓线上的处理比较模糊，显示出一种朦胧的效果，以达到东方人喜欢的绘画韵味和意境。我们东方人对朦胧美的追求、幽玄的感觉有一种特殊的感受和偏爱，所以，日本的岩彩画是这样使用粗颗粒矿物色。那么，我们目前的状况是岩彩画高研班一般只有一个月，很多关于绘画美学理论的方面，都顾不上跟同学们讲，只是这一个月就忙具体的材料、技法的学习，如何粘接材料，如何发色表达，如何用笔、用色与画面协调，包括画面的构成，画面岩彩特质的表现等，主要在这些方面进行教学，更深入一些的问题都没时间教授。另外，学员在学习时间上也需要一个积累消化的过程，短时间内接受很多种内容也不现实。所以，这次中国美术学院的研究创作班有一年的时间，我想明年的岩彩作品会和过去不一样，肯定会出现一些好的岩彩画创作。

静儒：
王老师，我听说您为中国美院的研究创作班还从日本也请了一些好的岩彩画家，并准备明年做一次大型的中日岩彩画比较展。

王老师：
对，是的。回想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在中国美院国画系读书时学习水墨画，也学工笔画。毕业后到日本留学，看到了日本岩彩画原作。过去在国内只是看到日本画的印刷品，虽然颜色很丰富，但是印刷品中矿物材料的质感不是很明显。当

静儒

时从印刷品中知道日本画与中国画不一样，它并不强调笔墨、勾线，而注重用颜色来造氛围、气氛和一种空间感，这一点当时很吸引我们。当我到了日本看了原画以后，除了色彩的丰富性以外，还有一种由矿物颜料晶体折射而产生的特殊材质美感。它保留了中国画的虚实关系、点线面关系、黑白灰关系这些元素，并增加一种材质上的软硬关系。那个时候我觉得中国的水墨画、工笔重彩画在岩彩画的面前，在材质的表现力上显得很弱。但是我们中国绘画的境界，包括笔墨的关系，多少年来沉淀下来的文化品味，是非常可贵的。如果你学过水墨，懂得中国画论中的六法，再画岩彩那肯定会有好的作品出现，要是再加上学过工笔重彩，有线的塑造、组织能力，有勾线的功夫，这时再来画岩彩画，就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所以我觉得以前学的水墨、工笔非常值得，对于我现在岩彩画的研究创作打下了深厚的基础。
    日本有些好的岩彩画家，首先懂得中国文化。日本早年把绘画叫做唐绘，指的是唐代绘画，后改叫大和绘，吸收了从唐代传过去的中国绘画技法，并保留了华丽、富贵、浓重、艳丽这些风格，包括工艺、装饰这些形式，形成大和绘的面貌。到了近代，改叫日本画，因为中国宋以后逐渐较少关注色彩，更多注重水墨画，在这种情况下，日本人就把从中国古代传过去的色彩绘画技法称之为日本画。能保留中国绘画精神的作者，在日本岩彩画界也是很有成就的画家，如果我们把日本的技法及对材料使用的纯熟度，包括画面色彩的丰富感等许多好的元素都吸收回来，再巧妙地和我们的工笔重彩结合起来，包括我们薄的罩染、积色、勾线、色彩关系等，甚至绘画的写意性也能揉在一起，那么岩彩画在中国绘画中会产生很新的面貌。
静儒：
王老师我想听一下，您做为岩彩画的开拓者，您对岩彩画以后发展的设想，岩彩画在中国该如何发展。
王老师：
首先，“岩彩画种”因为在中国传统中没有这样命名，我们现在的工笔重彩跟我们传统绘画的理解不是一回事。真正的重彩画，像敦煌莫高窟千佛洞的壁画、新疆的铂孜克里特及克孜尔壁画中，都能找到重彩的影子。我们有些中国人认为很浓重、华丽、艳丽，特别是浓重的重，叫做重彩。但实际上，我们目前工笔重彩是淡彩画，因为我们使用厚颜色，往往驾驭不好，我们的画就很燥、火、疆、板，所以都喜欢在绢或熟宣纸上勾完线，晕染深浅结构，用水色颜料薄薄的画出来，这样容易掌握，所以跟浓重色彩不能相比。那么我留日回来以后，一开始也希望用中国传统的技法，包括跟工笔重彩相结合，但是几年以后我感觉到，如果在工笔重彩画这个领域中发展，岩彩画是没有前途的，因为工笔重彩一个最大的问题，它有一个相对规范的程式化，可用画谱解释，如勾完线，罩凹凸，用如花青、胭脂、藤黄等化学水色罩染。我曾承办了第四届工笔画展就感觉到，一千多幅作品，就像是一个作者画的，这就是说，工笔画家由于材料局限很难再有创造性，画面风格差异也不会太大，因为绘画的材料是为绘画的视觉、审美表达而服务的。现在很多工笔画也使用矿物颜料，但是很难有一个大的突破，因为强调了工笔的线，而矿物颜料的颗粒、厚度跟线是矛盾的，它覆盖力很强，画过之后，你所有线的表现将受影响。因此，形成了上世纪九十年代末，一些工笔画家，先画完工笔画，再使用矿物颜料，比如说在毛衣、地毯上染点粗颗粒产生一种质感，

静儒

这些神秘的表现把观众吸引，所以工笔重彩画相对缺少这种效果，缺少这种精彩的感觉，所以说岩彩画综合能力很强，它对中国所有的传统绘画都要学习、吸收，同时对造型能力、色彩能力，包括对当代艺术的理解也要研究和训练，使画面有一种新鲜的视觉效果，所有这些因素只要驾驭好，那么岩彩画表现会非常丰富、非常的耐看。如果能多一批岩彩画作者静下心来，很认真的推敲、研究，首先把技法解决，然后把过去掌握的绘画因素揉进来，那么就能突破和改变水墨画、工笔重彩画样式的单一性和个性不鲜明的问题。为什么敦煌莫高窟有那么多的外国游客要去,都惊叹莫高窟是全世界最棒的博物馆之一，而我们很多专业画家到了莫高窟,却是走马观花,并没有去深入研究和重视这些中国传统的绘画,这是非常遗憾的。所以很好地对中国的传统去加深理解，挖掘精华的部分,再结合当代国际思潮,把传统绘画与当代艺术很好地结合起来，并加强与国际岩彩画的交流是非常重要的。
岩彩画跟别的画种思维方式不一样,它虽有一个初期入门的规律性技法，但更需要画家有较强的综合绘画能力和敏锐超前的艺术思想，以及长时间的经验积累。院校开课还不够深入,时间很短,学生年龄很小,指望二十多岁的孩子把这一画种撑起来那是不现实的。我办岩彩画高研班己经二十四届了，虽有上千人学习研究，但是时间短,尽管他们是成人,有一些接受能力,画的也都很好，但岩彩画需要有熟能生巧的过程和时间的积累。
接下来我在中国美院做了一年的研究创作班, 邀请了三十多位全国很优秀的岩彩画家，多是从岩彩画高研班学习过的，我们集中在杭州中国美术学院，首先要从传统中再一次深入考察研究，去敦煌、克孜尔石窟等，根据过去的经验对传统重新认识，这样在创作过程中，我们就会发现问题，那么再请中国美院各学科的教授、理论家及中外专家给学员们集中补欠缺的内容，提高综合素质，对岩彩画中西之间再作一些研究，明年我们再跟日本一些有影响的岩彩画家作一些对比展，中国画家使用我们老祖宗的矿物颜料绘制的作品,和日本的岩彩画家画的有什么区别，是件有意义的大事，将会引起美术界的关注。
至于岩彩画的命名，就是不愿意和工笔重彩混淆在一起,因为想到工笔重彩就会放不开那套样式，使我们很难有大的突破，所以我就以材料命名，如油画是用油，水墨画是用墨，粉画是用色粉,水彩画就是用透明水色，岩彩画就是为了突出岩石矿物色。用矿物颜料可画厚也可画薄，厚方法你只要掌握好了那种意境、感觉、节奏、气氛，照样画得很美；薄也不是说不好，薄得很透气，薄得很有色彩关系，画面很轻松，很有神韵、有灵气，那也是很好的。在岩彩的领域，画家更容易找到各自的风格，我认为岩彩画的发展是非常光明的。我从91年就开始研究创作岩彩画，那时国内没有一个人画这样的画，后来有两三位画家介入，到现在有上千个画家学习、研究、创作过。今后不单只是中国美院在做这个教学,还将在北京成立岩彩画院，把一些画得好的岩彩画家组织在一起成为专职岩彩画家，专心来创作。工笔网站把工笔画问题与岩彩画问题进行学术性研究对比，找两个非常矛盾又有一定关系的画种放在一起,这样非常有研究价值。
静儒:
老师，我觉得自从您十八年前把岩彩画思想意识、材料工具带回中国,就开始对中国画坛起到很大的影响。岩彩画的多元性兼容了中国当代工笔画，也是从您那个时候开始的。岩彩画的材料使当代工笔画兴盛起来,取代了传统水墨原先牢不可破的地位，而且岩彩画作为一个独立画种正在蓬勃兴起，当您看到今天这

静儒

样的局面有何感想？我想应该是很高兴的。
王老师：
是的。首先我们中国的传统文化不去发扬、复兴，是件很遗憾的事。其次，我认为这方面我做起来比较合适。第一，我在国内中国美术学院学习过中国绘画，在日本几年学的是日本岩彩画，同时对岩彩材料也有深入的研究，我对这段历史比较了解。所以，我有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就是我必须要把它复兴和发展，有了这种信念,才能一直坚持到现在。目前有很多岩彩画的作品也参加工笔重彩及各种中国画的展览，甚至在全国性的美展中都有频频入选和获奖，这些作品融入了很多岩彩画的技法，如矿物颜料的使用，箔的使用等，但我觉得还远远不够，担子很重，责任很大，还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现在岩彩画的语言特征显现的还不够强烈，还需要很深入的探讨和研究，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得有三十年磨一剑的意志，因为，色彩的中国绘画已断了几百年了，我们想在短时期内就恢复出一个面貌是很难的，希望通过中国美院的这次研究创作班会能有所突破。
静儒:
老师，您现在所作的工作对当代工笔画坛影响己经是相当大的，没有您十八年前的第一步,我相信现在的工笔重彩画可能还是传统的牡丹呀、孔雀、仕女等这些概念性内容。现在很多画家都说：“画水墨的画家如果在大展中不使用岩彩技法,很难有获奖的机会”。我在建当代画家档案库时，仔细查了一下发现，现在很多有名的画家都是您主持的岩彩画高研班出来的。我觉得老师您在当代美术史上是非常有贡献的功臣，也对您付出了十八年的心血，对中国绘画的发展起到了关键性的积极作用感到非常钦佩。在当初也有人不理解、不支持，并且误解您对祖国文化发展的一片热情，而您在这种情况下，从一个非常少数的群体，能做到今天大家都认识到岩彩画的意义，我想做为您也应该感到欣慰，而且前途我也相信老师说的会越来越好。
王老师:  
十多年来，共有二十四届同学一批批在文化部中国岩彩画高研班接受培训后走向社会，不过这里永远是你们的精神家园，特别希望你们回来看看,常沟通,多交流。我们既然一生选择了这个绘画道路，就要坚持下去，不要把老祖宗留给我们这么好的一笔财富轻易丢掉，大家很团结的聚在一起,不断地做一些这方面的探讨。只要坚持多出好作品，岩彩画就有发展，其前途不可限量。既然当时我们有缘能聚在一起参加了这个岩彩画高研班，那就将不断的去学习、去探索，我相信岩彩画会有一个很好的出路。坚持下来，时间长了作品就能成熟，有了好的作品，社会就会认可。
希冀有更多的朋友同学能够认识到这一点，加入到我们这个岩彩队伍中来。
静儒:
冠名岩彩画高研班的全国就这一个，中国岩彩画研究所也是第一个，我代表历届岩彩画高研班同学向老师问好,也谢谢王老师在百忙中接受我们工笔人论坛网站的访谈。
文字整理：杜向阳 清风明月 凉月如眉

鲜荣祖

很精彩的一次学术访谈，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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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资料，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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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香雅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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